李安在華人導演的殿堂中也算是穩(wěn)坐前三把交椅的人物。他自始至終低調為人,卻無聲無息地拿下許多個第一:第一個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的華人導演,第一個在柏林、威尼斯獲得兩次大獎的華人導演。這次帶新片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參加戛納電影節(jié),雖然沒有最終捧杯,但用李安的話說,他現在拍片已不在乎任何獎項了。他用自己的世界眼看巴別塔,必定比別人不一樣。
如果說我關懷人文其實就是我關心了自己,只是把我自己想要說的表達出來而已,不需要宣傳一個道德的高度,非要戴一個光環(huán)就會顯得很做作。我也從來不會去想什么風格,因為風格是沒有風格的人才會操心的事情。關心自己就是關心觀眾,就會找到知音。
“變質”的李安?
歐洲三大電影節(jié)一向是華語導演揚名立萬的地方。今年的四位華人導演李安、蔡明亮、杜琪峰與婁燁入圍競賽片。之前他們都曾有作品入圍戛納,而華語電影更占據競賽片的五分之一,希望不可謂不大,頗有些“聚而殲之”的意思。
而這枚金棕櫚對李安來說,只是唯一沒有摘得的獎項。迄今為止,李安已經借著父親三部曲,《臥虎藏龍》,《斷臂山》等影片兩次獲得奧斯卡獎, 兩個威尼斯電影節(jié)金獅獎,和兩個柏林電影節(jié)金熊獎。只差一枚金棕櫚,李安就完成了對世界上全部最重要的A類國際電影節(jié)的包圍戰(zhàn)。但是現在的李安,已不是再為獎項勞神的導演,他也不會把砝碼壓在“伍德斯托克上”。
業(yè)內基本認為,2004年美國導演Michael Moore執(zhí)導的《華氏911》在戛納獲獎標志著戛納影展轉向政治題材影片。去年戛納還請來熱衷于政治的Sean Penn擔任評審團主席。近年來,戛納對“變得商業(yè)化和好萊塢化的李安”漸生嫌隙,戛納主席Gilles Jacob身邊頭號人物、擁有選片生殺大權的Terry Linfair甚至公開表示不喜歡“變質”的李安。
李安并不打算迎合戛納
誠然,1969年在紐約舉辦伍德斯托克音樂節(jié)是偉大的。3天內吸引了約45萬人觀看,The Grateful Dead(感恩之死)、Janis Joplin、Jimi Hendrix等著名搖滾樂隊到場,樂隊和觀眾通過音樂呼吁反戰(zhàn)與和平,其間大雨傾盆,交通堵塞長達20英里,污穢遍地,人們在泥地中打滾、做愛、享受* ,但沒有任何暴力事件發(fā)生。為期三天的音樂節(jié)不但成為嬉皮運動的最高峰,更是徹底改變了美國文化,定義了整整一個時代的年輕人。時至如今,西方人一聽到“伍德斯托克”這幾個字依然會激動地全身發(fā)抖。
這次參加戛納電影節(jié),前有Pedro Almodovar、Lars Von Trier圍追,后有Alain Resnais等大師阻截。還有人指出李安沒有經歷過那個伍德斯托克狂飆年代,只能隔岸觀花;更有批評家認為李安根本不懂搖滾音樂。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在這樣的重重迷霧中成功突圍提名成為今年戛納最大的驚喜。
拋開電影節(jié),全世界影迷對這部電影無不翹首以待。大家期望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和它的第一版電影海報一樣波普、炫目。希望看到那個瘋狂的嬉皮士年代和這場嬉皮運動中放蕩不羈的毒品、性、搖滾樂等等主題。在戛納電影節(jié)開張前,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終于曝光預告片,李安也順勢站出來為自己的新作說上兩句。
顯然,他并不打算迎合戛納,也不打算迎合觀眾。李安這樣解說他的新作:“電影將更多的以家庭關系為重心,以及這個人物的個人歷程——作為1969年仍然沒有出柜的同性戀,而這些因緣巧合促成了伍德斯托克音樂節(jié),并且讓他在其中尋找到了自我。” 這一次,個人的成長、自我意識的覺醒以及家庭關系才是李安在電影中關注的焦點。
李安一貫是這樣,說他想說的,不管全世界要求他說什么。“我是看字幕片長大的,那太不公平,F在該輪到美國人讀字幕了。外面世界有那么多可供選擇的東西,太多文化交流只是單向的。如果這部電影能突破象牙塔走近群眾,我將非常滿足。”這是當年李安對《臥虎藏龍》入圍最佳影片而不是最佳外語片的解釋。
“如果說我關懷人文其實就是關心我自己,而我只是把我自己想要說的表達出來而已,不需要宣傳到一個道德的高度,非要戴一個光環(huán)其實會顯得很做作。我也從來不會去想什么風格,因為風格是沒有風格的人才會操心的事情。關心自己就是關心觀眾,于此會找到知音。”由此說來,觀眾應該早已經習慣李安導演。他彬彬有禮的性格、謙謙君子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擲地有聲的心。
內心的中國情結
2008年8月18日美國東部時間早上8時是個黃道吉日,在紐約城外約3小時車程的寧靜居住小區(qū)里,李安領著他的御用編劇James Schamus,以及男女主角Demetri Martin、Mamie Gummer(Meryl Streep之女)等一群金發(fā)碧眼的洋鬼子按照中國傳統(tǒng)祭拜天地,儀式之后,在響鑼聲中,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正式開機。當天正是39年前伍德斯托克音樂節(jié)舉行的最后1天。即便是這樣一個跟中國文化差之千里的題材,李安也用自己的方式揉入了他內心中的中國情結。
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是李安第三次拍攝關于男男戀的電影。拍攝《斷臂山》之后李安號稱精神即將崩潰,甚至不想再當電影導演,計劃干脆回臺南老家教書。拍攝《色戒》的時候,李安也承受了巨大壓力,在影片完成后的一年才慢慢走出心靈陰影。不過這一次李安不再苦大仇深。沒有心理陰影也沒有精神崩潰。正如李安所說“拍這部片子是我拍得最愉快的一次,我拍片從來沒有這樣過,大家都很高興,嘻嘻哈哈地就過了,什么事情也不計較,也沒怎么生氣,我也會聽聽大家的意見。不像拍《色戒》時,整天苦著張臉,心情好沉重。”伍德斯托克是一個魔咒,是與快樂和覺醒有關的。對60年代的年輕人是這樣,對如今的李安也是這樣。
“我的電影就是表達人與人之間若即若離的關系,和中國人的養(yǎng)生態(tài)度。人性特別近這是別國文化里很難找到的,所以也可以說我們是在販賣國粹。”在中國導演還在集體販賣“中國丑”的年代,李安就已經深刻地挖掘了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中優(yōu)秀的人文倫理與思想。在李安來看,這種中華文明是非常先進的,是其他國家所沒有的。在電影表達里是比武打還重要中華瑰寶。出生、生長在臺灣的李安沒有經歷過劇烈的文化斷層,深受傳統(tǒng)文化熏陶,加之后來在西方求學生活。李安的思想融匯中西文化,貫通在電影里就是用“地球人”的眼睛看東西方故事:不偏頗、不固執(zhí)。充滿了高于地域文明和性別劃分的普世人文關懷。這種人文關懷也是一種高級的溝通,超越種族、國界、宗教、性向。是一座新千年的巴別塔。
所以,李安不論用哪種語言拍哪國的故事大家都看得明白,并且津津樂道。巴別塔上的語言是全人類共通的。